十多年前，在花盆里栽了一棵仙人球。聽人說，可凈化空氣。

十年前搬家時，想扔了不要。原因是搬動麻煩、費力，再則看其長相平平，形貌單調(diào)，既無干無莖，也無枝無葉，更不見嬌艷花朵，也沒有芬芳氣味。也不是喚作“金虎”的那種，圓乎乎、矮墩墩，頂中心一垞金黃金黃，針刺密密匝匝，縱棱線條朗朗，外形胖胖墩墩，頗具觀賞性。

我家這一棵是從原母球上扒下來的小球，栽到盆里長大后，成了上下兩頭小，中間大的橢圓形狀，既不勻稱，也不協(xié)調(diào)，實在不是太美觀。不知是主人沒有操心好，或者它本來就是這種品種吧。

可老伴說別扔，都養(yǎng)好多年了（看來還養(yǎng)出感情了），再說仙人球有置換空氣的功效，是一種環(huán)保型花卉。它的呼吸孔在夜間打開，在吸收二氧化碳的同時，也能大量釋放氧氣。隨之，它同主人一起來到了新家。又一晃近十年光景，前后加起來這棵仙人球至少有十五六歲了。

去年冬天，我和老伴到海南去過冬，“五一”前返蘭。前后四個多月，暖氣也關(guān)了，兩三周兒子過來澆一次水。等我們回來后，陽臺上的花木絕大部分已經(jīng)枯竭凋零了。盆景花成了一株干枝枯葉；君子蘭葉片枯萎，搖搖欲墜；蘭花枯條索然，茍延殘喘；仙人球也是瘦骨嶙峋，聊無生機，但周身卻生出了幾處黑絨絨的小莖。

經(jīng)及時搶救，過了幾天，這些生命慢慢緩過來了。尤其是仙人球上面黑絨絨的小莖，不但沒有脫落，還長到了一寸多長，后來竟越長越快，十天左右己有三四寸長，而且莖前部明顯變得粗壯，成了紡錘狀，從里還透出了粉紅色，好像是開花前的蕾，仙人球還開花？我有些疑惑，但也有些期盼。

果然，第二天起來晨練，驀然發(fā)現(xiàn)飄窗上的花叢中出現(xiàn)了一朵白花，仙人球開花了！我興奮地叫出聲來。粉白色的花朵泛著銀光，顏色特別純正，花瓣粉嫩粉嫩，似絹似帛，似紗似綢。那花形、那色澤、那清香，勝過芍藥，壓過牡丹。端莊別致，潔白如雪；清新脫俗，秀麗典雅。既不妖冶，也不張揚，熱情而不濃烈，精致而不高冷。

花開在仙人球的縱棱上，形狀酷似一只小喇叭，尤其是那個喇叭口，花片自然外翻后卷，弧度天成?；ㄆ琪[布排均勻有致，里外四層，每層十片左右?；ǘ涞闹行氖且淮亟瘘S色的蕊，連著細如牙簽，柔若豆芽般的一根根白色的細絲從喇叭狀的花莖里面向外伸出來，細絲頂端是一粒粒芝麻大小的黃色小蕊，有百八十粒，簇擁成一個壹圓硬幣大小的黃色的圓，粒粒緊挨結(jié)成花蕊。順著圓圈狀的蕊往里看，細細的嫩嫩的白色細藤有六七厘米長。管狀的喇叭筒里邊泛著霏翠般的碧色。

白色的花，黃色的蕊，碧色的筒，白、黃、綠三色相連相通，相互映襯，煞是好看。我小心翼翼地靠近花盆，生怕觸碰或驚擾到她，一股芳香撲鼻而來，似牡丹馨雅，比丁香厚重，恬淡中帶著馥郁，清醇中富含幽香，令人陶醉。倏然間想到劉夢得的詩，庭前芍藥，池上芙蕖，無格少情，唯有牡丹國色天香。宋代大儒周敦頤曾言，陶淵明愛菊，牡丹之愛，宜乎眾矣。但他卻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，濯清漣而不妖。如此看來，人各有愛，所好不同。況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。而我愛此花——仙人球之花，雖然她一天多時間就凋謝了，但她在生命的短暫時刻，把她的圣潔、清雅、芬芳獻給了世間，并深深地鐫刻在了主人心底。

□張福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