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覺得自己膚色黑，是在初二的時候，同學(xué)們都叫我“黑妹牙膏”，我特別討厭這個外號。

媽媽告訴我說，女大十八變，長大以后就會慢慢變白的。可是直到如今，我依然那么黑。那時的我四處尋找美白的方法，我的“美白之戰(zhàn)”從初中開始就吹響了戰(zhàn)斗的號角。

高中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，因為用了不合適的美白產(chǎn)品導(dǎo)致我的皮膚受損，變得異常敏感。春天花粉過敏，夏天汗多過敏，秋冬季節(jié)皮膚干燥也過敏，總之沒有哪個季節(jié)饒得過我。臉上的皮膚薄得猶如準備吐絲的肥蠶，一條條小血絲在我黝黑的皮膚下若隱若現(xiàn)。

就連同桌看到我這張“吹彈可破”的臉，也覺得于心不忍，就斥“巨資”給我買來一袋黃瓜和番茄，說是給我內(nèi)調(diào)的“藥”，她還說自己的皮膚白白嫩嫩的就是因為常吃維生素C含量高的食物。當(dāng)然，我不敢相信這些青紅色的蔬菜具有擊退黑色素的洪荒之力，對她的“藥方”更是嗤之以鼻。

可是，天知道我是怎樣鬼使神差地把這些紅的綠的蔬菜拎回了家，最后又到了我的碗里來。當(dāng)時，在我的眼里它們不再是平凡無奇的蔬菜，而是為我而戰(zhàn)的斗士，我多么希望它們有朝一日凱旋。我幻想著自己在明凈碧綠的泉水中與魚兒嬉戲，雪白的肌膚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(fā)光。

或許是心理作用，吃了一段時間的黃瓜和番茄后，我感覺自己真的變白了?？墒?，急功近利總會遭遇風(fēng)云突變。果然，長期大量生食寒涼的蔬菜讓本來就脾胃虛弱的我拉了好幾天肚子。同桌得知后心懷愧疚之余，忍不住又向我支新招，告訴我用牛奶洗臉能讓肌膚白皙嫩滑，而且牛奶性質(zhì)溫和，最適合敏感肌。

我想說，這的確不是個好主意。我瞞著父母用有限的零花錢買來牛奶洗了幾次臉，沒等膚色變白，我的心就已經(jīng)痛得滴血了，最后只好作罷。

那些年，與基因抗爭大概是我做過的最勇敢也是最傻的一件事。種種嘗試不斷失敗，但我的“美白”愿望卻猶如一顆堅韌的小嫩芽，任由暴風(fēng)雨吹打卻依然對未來抱有期待。

在青春萌動的豆蔻年華，我也有欽慕的男生，我曾無數(shù)次想象自己穿著白色的連衣裙，衣帶飄飄地在他面前假裝不經(jīng)意地走過。其實，我卻從未穿過白色的連衣裙，甚至是一切白色的衣物，因為那更會凸顯我的黑。我總是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，偶爾穿裙子也會把裸露在外的毛發(fā)剃得干干凈凈，好讓自己看上去白一些。每次碰到喜歡的那個他，我恨不得把頭埋在膝蓋里，大概沒有人會喜歡一個“小黑人”吧。

不想成為焦點卻常常引來同學(xué)們異樣的眼光，他們的竊竊私語讓我難過至極。我的青春也因此蒙上了陰影，一如包裹著我的那層黝黑的皮膚，伴隨著我上大學(xué)，參加工作。

多年后的一天，我偶然路過一所中學(xué)，學(xué)校的操場上一群充滿青春活力的女生正在奮力賽跑。她們當(dāng)中有高矮胖瘦，當(dāng)然也有如我一般皮膚黝黑的，可是那一刻她們在我的眼里是那么耀眼。我頓悟，曾經(jīng)的我在別人眼里何嘗不是這般青春靚麗、令人妒羨？黑又算得了什么？

從那以后，我漸漸不再執(zhí)著于外表，而是學(xué)會了接納不完美的自己，好好充實學(xué)識，經(jīng)營自己的事業(yè)。

只可惜，青春已不再。假如時光可以倒流，我一定會穿上最喜愛的白色連衣裙，對那個喜歡的男孩說：“你好。”我會勇敢地迎接同學(xué)們投來的異樣眼光，不再因擔(dān)心別人的嘲笑而傷心……

□黎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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