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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開篇的話

為了更好地銘記

74年前的鴨綠江畔，290萬中華優(yōu)秀兒女從這里出發(fā)，義無反顧，為國出征，用血肉之軀挺起國家脊梁。

2023年7月，蘭州晚報聯(lián)系到了600多位在甘的抗美援朝老兵或其家屬，這些老兵中，目前健在的已不到一半，并且很多人身體狀況欠佳，無法接受采訪。最終我們搶救性地采訪了50位參加過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的老兵，聆聽那些親歷者的記憶片段，尋找那些經歲月錘煉后沉淀下的珍貴物件。

為了這段不容忘卻的歷史，2024年伊始，我們繼續(xù)背起行囊，去尋找那些“最可愛的人”，只為用鏡頭記錄下那段光榮的歷史、記錄下偉大的戰(zhàn)士。

這份記錄有一個沉重的名字：銘記。銘記，是為了更好地紀念。目前，銘記還在路上。

“敵人來了上去就干，怕什么，我不是新兵，我不怕，犧牲了就是為國捐軀了！”1950年10月，中國人民志愿軍跨過鴨綠江抗美援朝，74年后，硝煙早已散盡，戰(zhàn)火依舊在老兵徐志義的記憶中燃燒。徐志義參加過解放戰(zhàn)爭，又參加了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。曾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軍一師一團一營三連指導員。1952年12月，徐志義所在中國人民志愿軍第一軍，跨過鴨綠江，參加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。

20歲參軍

1947年3月13日，國民黨胡宗南部進攻延安，在“保衛(wèi)延安、保衛(wèi)黨中央”的號召中，一大批陜北青年從軍了。9月，來自陜北佳縣烏鎮(zhèn)鄉(xiāng)、身為基干民兵、20歲的徐志義，和村里年輕人一起，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。

徐志義遇到的第一戰(zhàn)，就是打榆林，榆林先后打了兩次?！拔艺泌s上了第二次戰(zhàn)役。榆林特別難打，都是沙漠地帶，城墻高大堅固，而且大城里面有小城。地形不好，挖不成工事，稍微不注意就會塌了。”徐志義說。

徐志義參加完榆林戰(zhàn)役后，1948年2月又參加了瓦子街戰(zhàn)役?！爱敃r，從我們連選中了三個人當炮兵，其中一個戰(zhàn)友跟我是同村?！毙熘玖x講述起戰(zhàn)友的故事，“炮兵連的山炮是抗戰(zhàn)時繳獲日本人的，日本人的山炮是用車拉的，我軍沒有車，就用騾馬馱著。陣地設在山包上，到了陣地，戰(zhàn)士忙著架炮，我的戰(zhàn)友就負責將全連的騾馬牽到山溝里躲起來。誰知道，剛進入山溝，一顆炮彈就飛了過來，人和騾馬都沒了。這人啊，說沒就沒了！”

學習敵軍戰(zhàn)術才能知己知彼

談起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，徐志義身上陡然涌出了一股力量?！澳菚r候就是知道‘美國鬼子’打完朝鮮，就要打我們的國家了，他們欺負到我們中國人頭上來了，我們當然不答應。我去朝鮮就是和‘美國鬼子’戰(zhàn)斗的?！毙熘玖x堅定地說。

1952年年底，徐志義和戰(zhàn)友們從樂都坐汽車到蘭州火車站，大家乘上悶罐車，車廂里用木板搭成上下鋪，鋪著席子。一天一夜后過了西安，四天后就抵達東北通化。

“我們換裝備和整訓就是在通化，有沖鋒槍、火箭筒、步槍等武器。接下來就是整訓，學習武器的使用，學習美軍戰(zhàn)術，學習朝鮮語……美軍戰(zhàn)術必然要學習，不學習怎么和敵人打，大家分組進行演習，一遍遍吃透美軍的戰(zhàn)術，一遍遍進行演練，就是為了知己知彼。”徐志義說。

跨過鴨綠江去戰(zhàn)斗

1952年12月，下了一場很大的雪，徐志義和戰(zhàn)友冒著大雪跨過鴨綠江。過江時，徐志義回頭朝著祖國看了一眼，又敬了一個軍禮，便頭也不回地踏上了異國他鄉(xiāng)的土地。

“一部分人乘坐火車，一部分人徒步，分頭前進。部隊都晝伏夜出，白天在山上隱蔽，晚上再前進。路不暢通，走走停停，火車走了三四個晚上，才接近前線。”徐志義說道。

天氣很冷，馱著槍炮的騾子蹄上鐵掌都結了冰。越走結得越多，最后都成了半尺長的冰坨，騾子就像是踩高蹺一樣，根本沒法走路了。徐志義和戰(zhàn)友們就拿著鐵棍，一路上不停地敲打騾子蹄上的冰。過臨津江時，敵機突然來襲，一顆炮彈落到了橋頭，一頭馱炮的騾子被炸死，炮也不能用了。

敵人飛機狂轟濫炸

徐志義所在連隊承擔著馬良山等防線的任務。下了火車，走了半夜，才到了交通壕邊，這里已經是前沿了。

“我忘不掉‘美國鬼子’的飛機。過臨津江的時候我們被敵人的飛機發(fā)現(xiàn)了，一枚炮彈直接朝我們連的方向飛了過來。戰(zhàn)士們都知道面對炮擊要臥倒，這樣能避開彈片，盡量減少對人造成的傷害。”炮擊過后，徐志義起身組織戰(zhàn)士們清點隊伍損失，發(fā)現(xiàn)人員傷亡不大，只是損失了一門迫擊炮。徐志義自然是有些心疼，不過他明白，能在敵人不定時的轟炸下只受這么些損失，已經是整支隊伍的幸運了。

徐志義與戰(zhàn)友們并不知道能不能回到養(yǎng)育自己的那片土地上，有時候還會看見連里新來的小戰(zhàn)士偷偷抹眼淚。

炮彈炸了指揮部 戰(zhàn)友們死里逃生

“團部駐扎在一個叫貴村里的地方，營部就在山頭上。我們營所處的地形類似‘馬鞍’。我們和美軍各守著馬鞍兩頭，美軍守的地方，我們稱之為‘100高地’。營里將一連放在最前面，二連在西面，我們三連居中，和敵人最近的距離也就是二三十米。美軍的裝備火力強，每天據(jù)說要打50發(fā)炮彈，要不就用重機槍不停掃射?！毙熘玖x說道。

上陣地不久，連部的坑道就被敵人炸塌了。一枚巨大的炮彈擊中連部的坑道，戰(zhàn)士們都被埋在里面。徐志義的后腰被用來支撐坑道的木頭掃過，立刻直不起來了。情況緊急，大家都被埋在炸塌的坑道里面，隨時有可能窒息，徐志義只能強忍著后腰的劇痛，和戰(zhàn)友們一起從里向外挖，先挖了一個小洞，然后將早就準備好的毛竹從洞里伸出去，當作通風管，眾人這才死里逃生。

“我們徒手挖，從里面往外挖，不知道挖了多久，大家才爬出來，這次真的是死里逃生！”這段難忘的經歷讓徐志義連連感嘆。

偵察兵潛入敵營抓“舌頭”

雖然以防御為主，但是我軍也會主動出擊。最終團部把目標定在了“馬鞍”那頭的“100高地”。

為了摸清敵人的情況，團部打算派人去“100高地”抓個“舌頭”。連里派了個老偵察兵，潛入敵營偵察敵軍的布防。

老偵察兵帶著兩名戰(zhàn)士趁著月色摸了過去，小心躲避開地雷。躲在廁所里等著敵人上鉤。終于等到一個來上廁所的敵人，將其抓獲后，打算悄悄帶走，可是準備通過鐵絲網時，敵人死死抓住鐵絲網不放手，這一動靜，反而驚動了更多敵人。敵人的機槍、炮彈全部打過來，沒辦法只能將這個俘虜放了。雖然抓“舌頭”的任務失敗了，但是敵人也不敢上廁所了。

無法忘記的“100高地”

“100高地”被稱為“肉中刺”，雖然不算大威脅，但是也很重要，“100高地”上的敵人是一個連。按照團里的部署，一連擔任主攻，三連負責鞏固后續(xù)陣地?！?953年6月25日進攻前，我軍猛烈的炮火打得敵人根本無法還手。炮火剛剛停下，一連的戰(zhàn)士們就沖了上去。仗打的時間長了，敵人也聰明了，我軍的炮火剛剛一開打，敵人就逃跑了。一連的戰(zhàn)士們原計劃5分鐘沖上山頭，可是敵人沒有阻擊，戰(zhàn)士們3分鐘就沖了上去……”這場戰(zhàn)役不久后，1953年7月27日，停戰(zhàn)協(xié)議簽訂。

徐志義與戰(zhàn)友們繼續(xù)留駐朝鮮參加援建，幫助朝鮮人民蓋房子、修公路，直到1958年才撤回國內。

徐志義今年97歲了，身體依然硬朗，不但能做到生活自理，有空還看看報紙，刷刷手機短視頻，生活過得悠然又自在，嘴里常常念著發(fā)生在朝鮮戰(zhàn)場上的往事。徐志義平時最喜歡看的就是抗美援朝的電影，從《金剛川》到《長津湖》再到《水門橋》一部都沒落下過。因為年紀大了去電影院不方便，徐志義的子女就在家里的電視上搜索著讓他看，老爺子一看見戰(zhàn)斗的場面，那身體一下子就坐直了，“我們當年打仗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……我老了，記憶力不好了，很多事我已經忘記了，但這些事忘不了，抗美援朝的戰(zhàn)場上埋葬著我的戰(zhàn)友們。”徐志義動情地說道。

■人物檔案

徐志義

1947年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，1952年12月隨中國人民志愿軍第一軍入朝參戰(zhàn)，1958年回國。

蘭州日報社全媒體記者 蘇曉 李慶 見習記者 王程君 文/圖

責任編輯：王旭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