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黃昏總是來得特別早，不經(jīng)意間，光線就變得昏暗起來，太陽也沉到了西天。冬日的陽光本來就單薄，到了暮色漸濃時分，更顯出幾分清寂和寥落。即使天邊有紅霞，也沒有了燦爛的氣場，因為底色是冷的，顯得涼薄而空漠，給人時光易逝的匆促感。

冬日黃昏，到處可見一幅幅素色的圖畫。有的畫面，實在是一幅簡單的水墨，淡遠而悠然。比如淡青色的遠山，就是一幅絕佳的寫意。寥寥幾筆，勾勒出遠山綿延而去的輪廓，山的曲線是和緩的，看上去并不突兀，仿佛是一筆下來，自然而然延伸而去的。冬日的山是瘦的，黃昏時分雖有迷蒙之感，但瘦山的風韻畢現(xiàn)。暮色蒼茫，寒山悠遠，歲月深沉。亙古不變的遠山，亙古不變的日月，亙古不變的黃昏，組成了一幅意味深長的圖畫。

再比如，抬眼即可看到的幾棵冬天的樹，與灰色的天空組成一幅淡淡的水墨畫。簡潔的構圖，有著無窮的韻味。天空蒼茫遼遠，望去似乎可以看到天邊。天似穹廬，籠罩著冬日里零星的風物，那些落光葉子的樹便是冬天的標志。老樹滄桑，數(shù)不清經(jīng)歷過多少這樣的冬天，但每一個冬天對它來說都是不同尋常的經(jīng)歷。老樹干枯的枝干顯出瘦骨嶙峋的模樣，每一條枯枝好像都是一個奇怪的筆畫，整棵樹組成一個巨大的、表意豐富的象形文字。如果你能讀懂冬樹的語言，就能理解冬天的預言。

冬日黃昏的鳥巢，是一個別有深意的存在。暮色四起，夕陽西下，人往家趕，鳥兒也開始歸巢。冬日的枯藤，老樹，昏鴉，比深秋時分更多了幾許冷寂和寒意。鳥兒飛掠而過時，聽得出叫聲中的寂寞和孤獨。它們的叫聲里，沒有了呼朋引伴的欣喜之音，仿佛是在自說自話，或者在叩問蒼茫天地。誰能讀懂它們的語言？它們是在尋找自己的家嗎？幾只鳥巢高高地端坐在老樹的枝頭，像是一個醒目的驚嘆號。鳥巢能夠在風聲里安靜沉穩(wěn)，給鳥兒一個安睡之地，不得不說是冬天的奇跡。鳥巢，是這幅水墨畫中比較濃重的一筆，看似隨意，實則意味深長。一個寂寥的鳥巢，把冬日黃昏的氣氛鋪墊得飽滿濃郁。

冬日黃昏的小城，是冬之畫圖中的靈魂之筆。因為有了城市，冬日才有了生機。再寂寥的背景，因為人的參與，都會煥發(fā)出生機來。城市的樓群林立，店鋪密集，街道有序。城市的道旁樹雖然已經(jīng)落光了葉子，但它們昂然挺立，撐起城市的天空。長街上，車燈閃爍，人群來往，很有秩序。黃昏時分，正是人們趕著回家的時候。路過菜市場，聽到里面人聲喧嘩，一派煙火人間的和諧景象。我總覺得，人們把自己的家園建設得溫馨和諧，為的就是抵御一個又一個凄寒的冬天。試想一下，蠻荒時代，冬日黃昏該是多么蒼涼寂寥。因為有了人，所有的風景便成了大自然的伏筆，鋪墊出一個溫暖的結局。

夕陽逐漸沉落，暮色愈來愈深。我走在街上，看眼前的景物越來越迷離，越來越蒙眬。此時，街燈已然亮起來，樓宇中萬家燈火也次第亮起來。我遙遙地向家的方向望去，心中有暖意蕩漾。因為我知道，有一盞溫暖的燈，會在冬日黃昏的深處為我亮起來……

□王國梁

責任編輯：王旭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