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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【甘快看】跑“讀”敦煌

          2024-10-25 20:28:04 智能朗讀:

          人生軌跡“告訴”我,跑步不僅是外勤友好型運動,也可以成為快速認知一座陌生城市的“搜索引擎”。它不僅快,像倍速追劇,而且奇,整個城市還來不及端著,從晨景、晨練到早市、過早,松弛感和煙火氣就撲面而來。

          甘肅省敦煌市城標--反彈琵琶 張曉亮攝影

          不過,我第一次在敦煌跑步,跑出了許多“困惑”。

          我雖常駐甘肅,以前到訪敦煌的次數(shù)有限、行程緊張,敦煌印象停留在讀書看報后的“腦補”:唐風古韻、天女散花、反彈琵琶;駝鈴陣陣、游客云集、夜市繁華……

          那天在敦煌晨跑,我起了個大早,跑跑停停,跑了13公里。我發(fā)現(xiàn),除了地標級的反彈琵琶塑像、漢唐風格地磚鋪地的主街道、綠蔭濃郁的黨河風情線外,許多背街小巷、臨街店鋪、城市社區(qū),與其他綠洲小城大同小異。

          世界文化遺產(chǎn)--敦煌市莫高窟。張曉亮攝影

          我心中的敦煌,變成兩個:一個是由莫高窟、月牙泉、玉門關(guān)、懸泉置組成的文化殿堂,另一個是由尋常巷陌構(gòu)成的市井敦煌,現(xiàn)代而又普通。我試圖了解清楚敦煌人是如何創(chuàng)造并共享文化瑰寶的,以便建立函數(shù)式的映射關(guān)系,將心目中的市井敦煌與文化敦煌統(tǒng)一起來。

          我發(fā)現(xiàn),敦煌人不僅口音與甘肅中部相近,也同樣鐘愛隴中地區(qū)的特色發(fā)酵飲料———漿水。蘭州村、定西村、臨洮村等移民色彩濃郁的地名,使敦煌像一座微縮隴原的景區(qū)。原來,明代中期實行鎖邊政策,當時的敦煌人集體內(nèi)遷到嘉峪關(guān)以內(nèi)。如今的敦煌原住民,其實是清初以來的移民。

          這種感覺有點穿越:穿過上千公里的河西走廊,沿途方言不斷流變,熟悉的鄉(xiāng)音漸行漸遠,真正到了走廊盡頭,卻好像被時光隧道送回了原點。我在莫高窟、榆林窟、西千佛洞看到,部分彩塑臉大面白、頭部與身材比例失調(diào),一問才知道,這多是清代人對殘損塑像進行修補、重塑造成的。聽到這話,我甚至閃過一絲慚愧:清代的敦煌人,不就是隴中移民到此的前輩老鄉(xiāng)嗎?看起來,人口遷徙多少造成了文化的“斷層”。真的是這樣嗎?

          敦煌市鳴沙山月牙泉景區(qū)---張曉亮攝影

          帶著跑出來的困惑,我跟隨同事學習、采訪,發(fā)現(xiàn)敦煌自古以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。兩千多年來,從民族遷徙、屯田建政、到絲路貿(mào)易、文化交流,從月氏、烏孫、匈奴,到漢、鮮卑、吐谷渾、回鶻、粟特、吐蕃、黨項、蒙古人或先后接續(xù)遷徙到此,或和睦相處,共同繁衍生息。他們都曾被稱為敦煌人。

          這些敦煌人,要么變成古代敦煌地區(qū)諸多石窟寺的畫師、工匠、供養(yǎng)人、看守者、朝拜者,要么將祆教、景教、摩尼教寺院與佛寺、道觀比鄰而建,無意間將其他宗教的圣物、經(jīng)典遺留在莫高窟一帶,留下了見證古代敦煌文化兼收并蓄、多姿多彩的歷史印記。他們在公元4世紀到14世紀的千余年間,并非一成不變的守護,而是不斷地開新窟、補舊像,在不斷地創(chuàng)造性轉(zhuǎn)化與創(chuàng)新性發(fā)展中賡續(xù)香火與文脈。

          世界文化遺產(chǎn)--敦煌市懸泉置遺址。杜雨林攝影

          唐詩盛產(chǎn)的年代也是莫高窟開窟造像的高峰期,但當陽關(guān)、玉門關(guān)成為“一線”詩人筆下的高頻詞匯,許多一流邊塞詩人留下許多有關(guān)敦煌的名篇佳作時,以莫高窟為代表的石窟寺并沒有成為主流文化關(guān)注的對象?!抖鼗褪兄尽穬H收錄了一首描摹莫高窟的唐詩,而且還出自1900年重見天日的藏經(jīng)洞中,作者已不可考。

          莫高窟成為過往文人墨客的描摹對象,恰恰是在清代。明代敦煌人內(nèi)遷后,大規(guī)模的開窟造像早已停止,大量補塑、重塑的塑像折射出清代敦煌人技不如人。不過,像數(shù)千年來眾多遷徙往來的敦煌人一樣,他們對文化仍保持著崇敬、包容的態(tài)度。清代《敦煌縣志》記載,清人將“千佛靈巖”列為“敦煌八景”之一。雖然石窟寺衰落了,但每年農(nóng)歷四月初八,敦煌人會在莫高窟前隆重舉辦浴佛節(jié)。這個當?shù)厝朔Q“過四月八”的民俗活動,延續(xù)至今。

          世界文化遺產(chǎn)--敦煌市玉門關(guān)遺址大方盤城。 張曉亮攝影

          一個有意思的現(xiàn)象是,守護敦煌石窟寺的民間人士中,有不少是道教人士。比較有名的是道士王圓箓,榆林窟的郭元貞道長則鮮為人知。他不僅守住了稀世珍寶,還接濟過打散了的紅軍西路軍將士。

          提起守護莫高窟的本地人,很多人都會提起來自敦煌市竇家墩村的竇占彪。在部分學者的回憶錄當中,他的故事富有傳奇性,被視為羅漢一般的存在。事實上,當常書鴻來到莫高窟時,他就追隨其后。他本來是民國時期敦煌縣的一名警員,為了參與莫高窟的保護,改行做了泥瓦匠,一生默默無聞,修復、保護了很多文物。他甚至不會寫字,只能用漢語拼音寫信,但守護莫高窟一干就是50多年,直到上世紀80年代末去世,同樣是“擇一事終一生”。

          敦煌市陽關(guān)景區(qū)

          80年前,國立敦煌藝術(shù)研究所成立,標志著敦煌石窟從此有了官方機構(gòu)管理。此前的數(shù)百年間,雖然石窟寺衰落、殘破,民間的保護力量、修繕技藝都很有限,但對文化的尊崇與包容,沒有變。莫高窟能延續(xù)至今,不僅靠眾多能人、志士奔赴敦煌、扎根敦煌,最終成為敦煌人,也得益于為數(shù)眾多的敦煌人的敬重、熱愛與守護。

          又是一個秋天,我再次來到敦煌。賓館就在郊區(qū),晨跑出發(fā),跑著跑著,就從三危村一帶跑到竇家墩。這里是竇占彪的老家。沿途公路筆直,白楊沖天,濃蔭如墨。田間小道上,一不小心就會踩到掉落的棗子,兩旁的葡萄園、果園里,漫出淡淡的果香。

          甘肅省敦煌市莫高鎮(zhèn)農(nóng)民在葡萄園采摘葡萄--張曉亮攝影

          再往前跑,但見戈壁漫漫,一川碎石大如斗。回首再看,生機盎然的綠洲就像茫茫戈壁中的一葉綠舟。

          整個敦煌的興衰,也就像沙海中的“綠舟”。雖然波濤洶涌,幾經(jīng)起伏,但文明生生不息,文脈不曾斷絕,總有人“為往圣繼絕學”。

          再次來到敦煌跑步,我恍然大悟,文化自信本來是一種更加深沉、持久、根本的力量。尋常巷陌當然大同小異,但只要仔細察訪,不難發(fā)現(xiàn)市井生活中,蘊含著樸素的文化自覺。而沒有文化自覺,就沒有文化自信。文化自信的極致,又是透過歷史看現(xiàn)實,看到歷史必然、增強歷史主動的歷史自信。

          古陽關(guān)下胡楊美。張曉亮攝影

          100多年來,敦煌、敦煌學、敦煌文化的興衰,與中華民族、中華文化的命運同頻共振。

          從博采眾長、奮起直追,到引領(lǐng)、共享,人類敦煌樂見更多的志同道合者再創(chuàng)文明對話、文化交融的新輝煌。中國也正以前所未有的歷史主動,大步流星跑向滿懷歷史自信的民族復興。

          敦煌市鳴沙山月牙泉景區(qū)---康錦虎攝

          張欽

          責任編輯:宗成賢

          來源: 新華社客戶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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